作者:芹菜法老 编辑:Pepi太后
在结束了漫长的史前时期以后,不知不觉我们已经快要站在埃及文明的大门前了。
这个文明经常被称为“古埃及”或“法老埃及”,从上一集讲到的涅伽达文化开始,有一种迹象已经非常明显:随着时间的推移,距离第1王朝越近,社会结构也就越复杂,或者说,越“文明”。注:第1王朝(1st Dynasty),也就是传统上认为埃及第一次被一位君主统一的时代,大致在公元前3100年。
我们会发现“文化”(culture)和“文明”(civilization)两个词经常被混为一谈。嗯,在某些情况下,他们的确可以互换,但是我们要深刻地意识到一点:并非所有“文化”都是“文明”的。
“文明”一词在历史学上是有着严格的定义的,比如当我们说“埃及文明”的时候,就意味着我们讨论的这个“文化”已经走上了新的台阶,完全脱离了它的野蛮状态了。
或者你也可以把“文化”想象成毛毛虫,而“文明”则更像这个毛毛虫吐丝结蛹后蜕变而成的蝴蝶,它们好像还是同一个生命,但又好像完全不是同一个生命。
好了,扯远了。在之前那么长的旅程中,我们一直在探讨的,是埃及的史前文化。法尤姆、梅里达、那卜塔·帕拉亚、巴达里……它们统统都是“文化”,它们的文明程度还不够。
那么问题来了,一个文化,是在何时终于变成了一个文明的呢???
从之前的半游荡状态转变成了定居状态之后,埃及的先民们的脾性也慢慢变得温和起来。然后,发生了一些事情。
有些学者们喜欢把文化向文明的成长想象成一个人,这个人正在努力爬一条梯子,或越过一座高山。
也有人更愿意把它想象成一个车轮子,从一个斜坡顶端把它推下去,一开始会比较慢,然后它慢慢加速越滚越快,一口气冲过斜坡底下的平原,这种冲力一直推着轮子前进,但终究也是会消失的。于是,轮子越来越慢,越来越慢,直到停住了。它就在那儿一动不动,直到某天再出现另一股神奇的力量把它推向另一个平原——又或者,这种力量再也没有出现,轮子便在停住的地方腐朽、败坏,直到完全消失。
插图:轮子还是梯子(图片来源:芹菜手绘 )
在埃及历史上有个被学术界笼统地叫做“前王朝”(Predynastic)的时期,指的是王朝成熟之前某种“原始君主制”的阶段。涅伽达的第二和第三阶段,基本上就是前王朝。(还记得吗?上次我们说过,涅伽达分成了前后相继的一、二和三阶段)
下图中是一款名为《前王朝埃及》的游戏,这张图还挺能代表埃及的史前面貌的,周围是社群居民们的简陋小屋,社群中心是专门围起来的神圣区域,那里竖立着一根高高的杆子,上面有神的徽志。这种原始圣域就是神庙的原型。
插图:游戏《前王朝埃及》(图片来源:IGGAGAMES)
下图中这是一尊前王朝时期的神像,虽然头部已经残缺,但从他一只手在做某些不雅动作来推断,他很可能是敏(Min),一位在法老时期仍广受信奉的生殖力之神。
插图:前王朝时期神像(图片来源:Wikimedia Commons)
到了文明时期,这位叫做敏的神,虽然已经变成了一位帅哥,但是最大的特征还是没变。
图:文明时期的敏(图片来源:维基百科)
很难说到底爬梯子和滚轮子这两种想象哪个更对,但在所谓的涅伽达的末期,埃及文化好像确实被什么东西推了一把。
当时的社会面貌出现了大的飞跃,比如人们住进了有窗的屋子(在之前几千年屋子都没有窗);衣服上的时尚元素也多了起来;燧石刀变得更加精致;以前用石头制作的工艺品,忽然改用了红铜;墓穴变得深而讲究,有的墓穴甚至还铺了木地板;在一些比较大的墓葬中,随葬品的数量和质量都达到了前所未见的程度——这是社会阶层出现激烈分化的证据。
社区中显然有些人(当然是极小部分)不需要成日劳作,他们可以去干些别的事情,于是游戏被发明了,器皿上的绘画也出现了。
插图:一把前王朝时期的燧石刀(图片来源:网络图片)
在上一节我们已经看过了涅伽达陶器上精巧的绘画,而在这些绘画中,经常有船,高大的男性或女性形象坐在船上的小屋子里,可能是代表神灵或者社区的统治者。有些船上还出现了不同的徽记或图腾,我们知道这些徽记在法老时期都成为了神灵和省份的标志。
例如在下图中,一个前王朝时期的陶罐上,画了一艘显眼的船,上面有两间小屋子,一根权杖或徽记树立在船尾(右边)。
插图:前王朝陶罐(图片来源:Wikimedia Commons)
还记得上次我们讲过的那个画了羚羊和鸵鸟的罐子吗?
插图:我们来复习一下罐子的正面(图片来源:网络图片)
它的另一面有彩蛋哦!一位男性和一位女性站在船上,旁边竖立着另一种徽记。他们是神吗?还是某个社区的话事人呢?
插图:罐子的另一面(图片来源:Wikimedia Commons)
船成为了各路神灵的象征,也成为了埃及艺术中亘古不变的主题。这是阿拜多斯神庙浮雕上刻画的圣船。
插图:阿拜多斯神庙浮雕(图片来源:网络图片)
一切都是靠脑补。根据种种线索,我们推断这个时候的尼罗河两岸上活跃着相当数量的部族和社区,而每个社区都由族长(原始的君主)管理。
这一变化出现得很突然,但是它还远不如接下来出现的更多一连串变化那么使人吃惊。
下图中这个陶器可能制作于涅伽达二或三时期。红色的器壁上用白色颜料描绘了河马(左)和鳄鱼(右),又一个埃及艺术的经典题材。
插图:涅伽达陶器(图片来源:网络图片)
我们已经非常接近第1王朝——历史与文明的开端,但现在我们要思考的,除了这其中发生了什么,还有它们发生的原因。
让我们回想那个斜坡上的轮子。我们发出疑问:这个轮子是一直缓慢地滚动,直到它行至某一点地面突然下降,还是某个人从后面推了它一下?文明的诞生到底是史前文化自然发展到达临界点的结果呢,还是这个文化受到外来刺激的结果呢?
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们又有一点要先搞清楚的,文明社会和原始文化社会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?
首先我们得承认,某些东西是文明社会特有的,例如:纪念性建筑物、大权在握的政府、多样化的社会阶级和——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,书写文字系统。
下图中是乌尔(Ur)的金字型神塔(Zigurat)是苏美尔纪念性建筑物的典型。
插图:金字型神塔(图片来源:网络图片)
如果我们细细思考这些东西,就会发现它们的意义远超过了它们的名字。
打个比方,纪念性建筑物的出现需要先进的工程技术,而工程技术的存在意味着已经出现了掌握着它们的专业人才;专业人才意味着国家的产出已经超出了基本生存需要,而且国家可以调派大量劳动力;而这又说明政府已经具备了调派和管理这么多人的能力——和权力。随着这一切的开展,文字变得必不可少,因为国家开始征收赋税了。
那么,这到底是怎么开始的?建立一个政府来统治一个地方所有的人这种想法,是从一个古老的社会首创,然后扩散到各地的吗?还是各地文化自然发展路上必然都会产生的?若答案是前者,那文明的摇篮是哪儿?
“文明扩散论”和“独立发展论”都有各自的死忠粉丝。长久以来,学术界有很多人认为文明同源,但是哪里才是这个源头又引发了更大的争论。
有人把柏拉图口中的失落帝国亚特兰提斯(Atlantis)视为文明之母,而外太空(例如火星)是另一热门。
更实际一点的学者则认为,埃及和美索不达米亚是文明最先出现的地方,从考古证据来看,这倒不是荒谬的。
翻开地图,古代苏美尔(Ancient Sumer)和埃及并不算离得太远,而且它们都在那场“新石器革命”所覆盖的范围之内,又都是适合农业萌芽壮大的地方。
“苏美尔问题”直到现在还是埃及学一块难啃的骨头。在前王朝时期,涅伽达的诸社区内好像都受到了来自两河流域的影响,例如圆筒形印章(cylinder seal)是苏美尔君主们常用的物品,相似的印章也出现在埃及前王朝时期的墓穴中。
印章是身份的标志,用于贸易中,也是统治阶层常用的物品。圆筒形印章最早的样本来自两河流域,下图中这一个是亚述时期的。把图案刻在圆柱形石头的外面,在黏土上一滚就得出了完整的印章图案。
插图:亚述时期圆筒形印章(图片来源:Wikimedia Commons)
来自一个前王朝墓葬中的埃及圆筒形印章。刻画了一位女性的坐姿,其余的符号可能是原始的圣书字符,很可能是她的名字。
插图:前王朝圆筒形印章(图片来源:Wikimedia Commons)
直到第1王朝,圆筒形印章仍然盛行于宫廷。下图中是一枚极其珍贵的圆筒形印章滚压出来的图案,这位头戴白色王冠(左)和红色王冠(右)、俨然俄塞里斯一样的人名叫“哲尔”(Djer)——他是第1王朝的第三位国王。
插图:圆筒形印章压出的图案(图片来源:Wikimedia Commons)
除了圆形印章以外,在两河流域,当地人和神的居所都用泥砖砌成,而埃及第一批可考的建筑物用的是同样的泥砖,这些建筑中还采用了一种苏美尔的典型建筑元素:泥砖墙壁龛。直到后来,埃及人用上了石材来修建神庙,可壁龛还是被保留了下来。
这次挖的坑有点大,先讲到这里,下次我们继续。
未完待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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