鲁迅于旧历新年一向是很淡漠的,1917年的除夕夜,鲁迅记录下:“夜独坐录碑,殊无换岁之感。”
其实不仅鲁迅,新文化运动的风云人物提倡新思想,反对旧习俗,大抵对旧历年不太赞成。陈独秀也曾撰文批评过国人过年是要不得的陋俗,生产停顿、消费铺张,更要不得是鼓吹宗法制度等旧文化,应该废止。
然而,1934年,鲁迅在《过年》一文中说:“我不过旧历年已经二十三年了,这回却连放了三夜的花爆。”
是什么天大的喜事,令不过旧历年的鲁迅连放三夜花爆(炮)?
这就要了解相关背景了。
1,临时约法提倡新历年
其实,反对旧历年的声音不是从新文化运动开始的。在清末民初的文化自新思潮里,一直有相关思考。
1912年《临时约法》就明确规定采用公历记法,以便和国际接轨。国民政府提倡过新历年,即公历一月一日,并把原来指大年初一的“元旦”一词改为指这一天。
然而,旧历并未废止,形成公家机关使用新历,民间使用旧历的双轨制,同时,旧历年也未废止,老百姓还是照过。
至于新的“元旦”,虽然官方大力引导,民间的反响始终冷淡。
2,南京国民政府取缔旧历春节到了南京国民政府,开始玩真的了。1928年颁布了《中央对普用新历废除旧历协助办法》,明文规定:从1929年起完全废除旧历并取缔旧历春节。
因为南京国民政府认为新旧历法并行,是军阀假共和的象征,要彻底的革命,就要彻底革故鼎新,必须全国上下统一使用新历,废除旧历;至于过春节,大吃大喝、祭祖拜神、打牌聚赌等等行为,更是没有任何积极意义,坚决予以取缔。
为了确保百姓不过旧历春节,第一,旧历春节不放假;第二,军警上街巡逻,纠察违规过年者。
贴对联、放鞭炮等活动一概禁止,庙会也取消,就连街上碰面,互道“新年好”都不允许。抓住轻则罚款,重则请你喝茶。
3,法令干不过民俗这项法令强推了好几年,力度不可谓不大,手腕不可谓不强硬,但实效却寥寥。
老百姓出门不说,回家关起门来照样过年,吃团圆饭,贴福字,送红包。你来巡查,那么不贴春联不放炮,你一走还是弄起来。毕竟多少年习俗,哪能说废就能废,何况中国人最珍视的春节,一年到头,团圆喜庆就这几天。
旧历法也不可能完全废止,因为还有指导农业生产的功用,农村地区离不了它。
南京政府的行政能力其实也可怜,除了几个大城市,其他地区一开始就阳奉阴违,逐渐连做做样子应付都懒得了。
眼看实在执行不下去,1934南京政府宣布废止取缔旧历春节的法令。
——这就是鲁迅连放三夜花炮的原因。
虽然从文化角度,鲁迅反对过春节;但是官方完全禁止老百姓过,鲁迅不高兴。
迅哥儿就是这么各色。
今天,旧历春节仍然是民间生活最重视的节日。
其实,有关反思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。
年还是要过的,欢庆新春,讴歌伟大的时代,创造美好的生活,没什么不好,某些不那么积极的旧习惯,也摒弃为好。
梁实秋,鲁迅,老舍怎么说春节
名家笔下的春节:梁实秋、鲁迅、老舍怎么说春节?小知爱读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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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千门万户曈曈日,总把新桃换旧符。”春节对于中国人来说,是最重视的节日,那些传统的仪式和规矩中充满了敬畏与守望的意味。梁实秋笔下的春节是小孩子“吐槽”的对象,老舍眼中的春节充满了京味儿,林语堂描绘了逛庙会的有趣场景,沈从文家乡湘西的焰火最为著名,莫言憧憬着喝一碗腊八粥……在这些文学名家的妙笔之下,过年的场景有了独特的意蕴,令人回味。
前庭后院挂满了灯笼,又是宫灯,又是纱灯,烛光辉煌,地上铺了芝麻秸儿,踩上去咯咯吱吱响,这一切当然有趣,可是寒风凛冽,吹得小脸儿通红,也就很不舒服。炕桌上呼卢喝雉,没有孩子的份。压岁钱不是白拿,要叩头如捣蒜。……除夕夜,一交子时,煮饽饽端上来了。我困得低枝倒挂,哪有胃口去吃?胡乱吃两个,倒头便睡,不知东方之既白。
——梁实秋《过年》
梁实秋生于1903年,亲历了晚清和民国之交北京的社会生活,他在《过年》一文中对中国传统过年习俗进行了回忆。很多人都是童年时期最爱过年,梁先生则说自己是小时候不喜欢过年,因为除夕要守岁,“这对于一个习于早睡的孩子是一种煎熬”。所以,他在文中对当时年俗的描写是以一种幽默调侃的口吻展开的,这些风趣的“吐槽”令人读来不禁莞尔。
我不过旧历年已经二十三年了,这回却连放了三夜的花爆,使隔壁的外国人也”嘘”了起来:这却和花爆都成了我一年中仅有的高兴。
——鲁迅《过年》
鲁迅先生对于旧历年的态度似乎非常平淡。1934年,他在《过年》中说,“我不过旧历年已经二十三年了,这回却连放了三夜的花爆。”可见,鲁迅先生对于旧历年一向是很冷淡的,如1934年一般的过年的兴致在他的一生中也是极少的。
过了二十三,大家就更忙起来,新年眨眼就到了啊。在除夕以前,家家必须把春联贴好,必须大扫除一次,名曰扫房。必须把肉、鸡、鱼、青菜、年糕什么的都预备充足,至少足够吃用一个星期的——按老习惯,铺户多数,关五天门,到正月初六才开张。假若不预备下几天的吃食,临时不容易补充。还有,旧社会里的老妈妈们,讲究在除夕把一切该切出来的东西都切出来,省得在正月初一到初五再动刀,动刀剪是不吉利的。这含有迷信的意思。不过它也表现了我们确是爱和平的人,在一岁之首连切菜刀都不愿动一动。
——老舍《北京的春节》
作为老北京人的代表,老舍先生对于老北京的年俗是如数家珍。1951年,他专门写了一篇《北京的春节》,来描写北京春节前后的日程、吃食、礼仪等,充满京味的语言为我们描绘了一幅老北京春节的民风民俗画卷。
鲁迅的《过年》全文
过年文/鲁迅
今年上海的过旧年,比去年热闹。
文字上和口头上的称呼,往往有些不同:或者谓之“废历”〔2〕,轻之也;或者谓之“古历”,爱之也。但对于这“历”的待遇是一样的:结账,祀神,祭祖,放鞭炮,打马将,拜年,“恭喜发财”!
虽过年而不停刊的报章上,也已经有了感慨;〔3〕但是,感慨而已,到底胜不过事实。有些英雄的作家,也曾经叫人终年奋发,悲愤,纪念。但是,叫而已矣,到底也胜不过事实。中国的可哀的纪念太多了,这照例至少应该沉默;可喜的纪念也不算少,然而又怕有“反动分子乘机捣乱”〔4〕,所以大家的高兴也不能发扬。几经防遏,几经淘汰,什么佳节都被绞死,于是就觉得只有这仅存残喘的“废历”或“古历”还是自家的东西,更加可爱了。那就格外的庆贺——这是不能以“封建的余意”一句话,轻轻了事的。
叫人整年的悲愤,劳作的英雄们,一定是自己毫不知道悲愤,劳作的人物。在实际上,悲愤者和劳作者,是时时需要休息和高兴的。古埃及的奴隶们,有时也会冷然一笑。这是蔑视一切的笑。不懂得这笑的意义者,只有主子和自安于奴才生活,而劳作较少,并且失了悲愤的奴才。我不过旧历年已经二十三年了,这回却连放了三夜的花爆〔5〕,使隔壁的外国人也“嘘”了起来:这却和花爆都成了我一年中仅有的高兴。
二月十五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