故事发生在九十年代末,某集体企业改革前夕。
机械厂许海山人称“许八级”,在机修车间当了几十年焊工,文化程度不高,可心灵手巧,再难的活他琢磨琢磨就能干。通过长期摸索钻研,焊工技术称得上炉火纯青,所以人们都叫他许八级。
许八级手下有一得意门生叫靳春林,跟他也学了不少绝活。
这天许八级正在家吃早饭,春林一挑门帘儿进了屋,风风火火地宣布本厂 最新新闻:“师傅, 不好了,听说咱车间要来一位新主任,据说这个人原来是商场采购员,外号王大白话。”
“见鬼,工厂又不是百货店,啥人都能当主任,那不乱套了。”许师傅听了也有几分气恼。”
咳,春林叹了一口气,
“师傅,我看没指望了,咱爷俩干脆停薪留职,开个体修理部,凭您的名望和手艺,还愁赚不了大钱?也省得在这儿生闲气,他能不能干好与咱没关系。您说呢?”春林正说的起劲,没想许师傅“叭”的一声,把碗筷往桌上一放,指着春林的鼻子尖骂了起来。“你都胡说些什么?当初我瞎了眼,收你这个没出息的徒弟。”许师傅说着越发激动了。“咱过日子靠工厂,靠企业!别忘了,你的手艺从那儿学的?那是在工厂学的!工厂靠谁存在?那是靠咱,你,我,咱们工人。咱是这儿的主人。要是你家里闹个一塌糊涂,你心里好受吗?啊?”许师傅在屋子当中来回踱着步。
“锅炉厂不景气的事你听说了吧?那些老工人搂着机器直哭哇。他们心里是啥滋味?这就是没有家的滋味!”
师傅的一席话,说得春林哑口无言。他今年二十六岁,毕业于机械学校,学了四年的铸造专业,成绩在班里向来是前三名。分到机械厂后,他本打算雄心勃勃地干一番事业,可是等了一个多月还没安排工作,经过他再三催促,才把他分配到车间,跟许师傅学铆焊。虽说又学了一门技术,可原先所学的专业全白学了。
后来他才知道,原来是没给人事科长送礼。气得他从此专门搜集厂领导的各种新闻,加工传播,人们因此给他取了个“小广播”的绰号。
春林闷了半天,说:“师傅,那你说该怎么办?”
“得把那外行车间主任拉下来,让真正懂行的人干!”许师傅一字一句响当当。春林愣住了,没想到许师傅竟会想当官。
再说新来的车间主任“大白话”,不愧是采购员出身,走到哪白话到哪。他心中明白,自己不懂业务,想在这里站住脚,非得抓住几个人才行。他看到许师傅在车间很有威望,大伙有事都去找他,不把自己这个车间主任放在眼里,实在是个威胁,于是想先给许师傅来个下马威。
这天,他来到许师傅跟前,客 客气气地说:“许师傅, 我这儿有个铸铁活,你老给焊一下。”
一般焊工师傅都知道,铸铁或铸铝工件最不好焊接,不但需要加热,还要用适合材质的焊条。既便这样,处理不好,还会断裂。
可许海山毫不在意地伸手说:“行啊,拿焊条来。”
“焊条?什么焊条?”王大白话故作惊讶地问。
“铸铁焊条。”许海山答道。“没有哇,都是普通碳钢焊条。许师傅,你的技术大伙都挺佩服,这活赶着要,你总不能撒手不管吧。”
王大白话的话也真叫阴损,许师傅若不干,等于告诉大伙儿:“看见没有,许八级拿架子。”要是接过这件活,也确实难为人。
车间工人一听说用碳钢焊条焊接铸铁工件,挺新鲜,都围过来看热闹,有的想借机学一手,更多的还是为许八级捏把汗。
许师傅见多说没用,瞥了王大白话一眼,顺手拿过一把焊条,夹在焊钳上,对准工件“叭”就是一下,焊条触点与工件粘在了一起,电焊机憋得“嗡嗡”直叫。
一般来说,焊条粘在工件上一是电流小,二是没掌握好尺度。但依许八级的技术,怎么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,所以让人琢磨不透。
正在人们猜测、担心的功夫,只听“叭叭”又是几下,接着就是有节奏的不紧不慢的“吱吱”走焊声。随着弧光闪耀,焊缝越来越短,合口之后又让焊条在工件上粘了几下。
内行人看出了门道,原来一开始出现的问题,不是技术水平不高,那是在没有加热工具的情况下,用电流强行催热。焊接完毕后催热,是不让工件迅速冷却,防止崩裂。
活干得潇洒、利落,焊缝上整齐地排列着鱼鳞状波纹。最高兴的莫过于春林,以前他听说师傅有这招绝活,今天终于见到了,简直不可思议,书本上从没记载。
王大白话看得目瞪口呆。因为他早听说过铸铁与低碳钢的不可融性,心里纳闷怎么就焊上了。
偏在这个时候有人喊了起来:“让王大主任也露一手吧。”这一来,有不少人也跟着起哄起来。
“对呀,请主任也亮出绝活,让我们开开眼吧。”
王大白话的脸成了紫茄子色儿,后悔自己弄巧成拙。可就这样收场又怎能甘心? !他一把拿过工作台上的一个饭盒,也没问是谁的,抄起刮刀“哐哧”就是一下,把饭盒底扎了个大窟窿。
“许师傅,你是好样的,我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?今几你让我开眼了,我认栽!我当这个车间主任把你亏了。这样吧,你若把这个饭盒修好,车间主任我甘心情愿奉送。”说完掂了掂手里的饭盒,递到许师傅面前。
“官儿可不是个物件,任你送谁。你自己觉得不称职,就让出来。这饭盒我就试试吧。”许海山掸掸身上的灰土,从工具箱里拿出一把小巧的风焊枪,点火操枪,火苗顿时喷射出来。他有条不紊地焊好漏洞,再用水磨砂纸打平抛光。旁边的春林接过饭盒一看,真个是完好如初,无可挑剔。
“许八级当车间主任啦!”
“走哇,找厂长啊!”
两个人不由自主,被拥进了厂长室。办公室里有五个人,除厂长和书记外,还有三个人工人们不认识。他们是工业局派进机械厂的工作组,组长是工业局局长高峰。“你们这是....”.高峰话没说完,大伙就嚷嚷开了。
“选车间主任,我们选许八级许海山师傅——”
“谁能干就让谁干,让能人干!”厂长连忙向高局长简要介绍了许师傅的情况。
高局长快步走过来,握住许师傅的手:“老师傅,企业需要更多象你这样的人。”高局长提高了声音:“战国时期赵国有个叫毛遂的人,他推荐自己同平原君到楚国作说客,结果帮助赵国解了围,立了功。你许师傅也是毛遂,只要大家充分发挥聪明才智,定能使机械厂扭转亏损局面,使企业真正腾飞。”
局长的一番话赢得了热烈掌声,大家的目光都朝向许海山,期待他的表态
许师傅握着高峰的手激动了:“局长,惭愧呀,我比毛遂差得远。毛遂自荐是因为他确实是个有才能的人,而我呢,要文化没有,又从没学过管理,脑筋落后跟不上形势,比起年轻人差远喽。要说管理人才,咱车间就有,车间主任还是让他来当吧。”
事情的发展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,明明是毛遂自荐,现在却成了“伯乐荐马”。但是,这匹千里马是谁呢?
许海山一把拉过靳春林,把他推到局长面前,“我向各位领导和大伙儿推荐的就是他,我保证当好参谋。”他又对春林说:““春林,你不是有个车间管理蓝图吗,拿出来让夫伙看看。”
大伙谁也没有想到,春林天天捧个小本本写写画画的,竟是机修车间管理办法。春林从兜里摸出一个已经磨卷了边的小本,他从人员的精简调配,说到生产布局,从工资改革谈到如何划分核算单位,一个二百人的车间,经他这一安排,显得井并有条。
真没想到,春林有招不露,
不鸣则已,一鸣惊人。
“头几年春林背时,现在也该施展才华了。”
正当大伙议论纷纷时,王大白话说话了。
“各位领导,我呢,嗨,我是老牛的肚子——草包一个,确实不胜任哪!厂长,我赞成春林这小子。”
春林连连摆手:“不,我也有不少毛病,比如好传播小道消息,看问题片面,对前途悲观,还不如老师傅们觉悟高。我还得好好向老师傅们学习,这车间主任还是让比我强的同志当吧。”
厂长开口说:“今天的事情使我受到了教育,也受到了震动,感谢大家给我上了这一课。现在我宣布,我们厂很快就要召开职工代表大会,充分听取.大家的意见,重新考虑聘任各车间主任,还要把责权利下放给车间,实行承包经营。”
“好一一”在场的人们热烈鼓掌。局长笑了,厂长、书记笑了,工人们全都笑了。
以后怎么样了呢?春林当上了车间主任后,为充分发挥王大白话的专长,推荐他到厂营销中心当了业务主管,整个机械厂生产也蒸蒸日上,很快扭亏为赢了。
作者:国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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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《超品透视》 作者:李闲鱼工地的焊接场地上,夏雷蜷缩成一团,左眼被电弧光烧黑了一圈,散发着焦臭的味道,血水和灰尘在他的脸上混成一团,给人一种惨不忍睹的景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