（文/葛蕾）

认真来讲，论想象力，是古人的丰富，还是现代人的丰富？

这还真难说。

古人想象力之磅礴丰盈屡屡让我惊叹。

单从对鱼的想象来说，就有多种多样。

今天我们只说一个，那就是——鲲。

《庄子·逍遥游》

“北冥有鱼，其名为鲲，鲲之大，不知其几千里也。” 我们应该都知道这句话，这是庄子在他的著作《庄子·逍遥游》中的描述。

《庄子·逍遥游》中，对鲲的完整描述是这样的：“北冥有鱼，其名为鲲。鲲之大，不知其几千里也；化而为鸟，其名为鹏。鹏之背，不知其几千里也；怒而飞，其翼若垂天之云。是鸟也，海运则将徙于南冥。南冥者，天池也。”

意思是：北方的大海里有一条鱼，它的名字叫做鲲。鲲的体积，真不知道大到几千里；变化成为鸟，它的名字就叫鹏。鹏的脊背，真不知道长到几千里；当它奋起而飞的时候，那展开的双翅就像天边的云。这只鹏鸟呀，随着海上汹涌的波涛迁徙到南方的大海。南方的大海，那就是“天池”。

2016年上映的国漫电影《大鱼海棠》，就取裁于庄子的《庄子·逍遥游》这篇。

但关于对鲲的想象，庄子并不是第一人。

庄子

《齐谐》

早在先秦时期，有本书叫《齐谐》，是一本神话集，搜集了很多民间的奇闻逸事，其中就包括鲲的故事。

庄子说：“齐谐者，志怪者也。”

意思是：《齐谐》，是本记录古怪逸事的书。

《齐谐》虽已散佚，但里面记述的故事，却广泛地流传了下来。

而在庄子之前，还有一人更早地接触了关于鲲的传说，那就是列子。

《列子·汤问》

列子是谁呢？

列子，（约公元前450年—公元前375年），名御寇，又名寇，亦作圄寇。战国前期道家代表人物，先秦“天下十豪”之一，既是著名的道学者、思想家、哲学家，又是著名的文学家、教育家。

列子是一个十分有趣的人，放到现在绝对会是个网红，因为他特立独行，在战国时期就不惧他人眼光，活出自我。

列子

他主张“心胸豁达、贫富不移、荣辱不惊”，家中贫困得经常吃不饱肚子，全家人都面黄肌瘦，他也“无感”。

但他的想象力却十分“富有”。

在他的著作《列子·汤问》里，他写道：“终北之北有溟海者，天池也，有鱼焉，其广数千里，其长称焉，其名为鲲。有鸟焉，其名为鹏，翼若垂天之云，其体称焉。”

意思是：终北国的北边有一片溟海，叫做天池。那儿有种鱼，鱼背就宽数千里，身体长短也与之相称，鱼的名字叫鲲。那儿有种鸟，名字叫鹏，它的翅膀如同天空中无边的云彩，身体大小也同翅膀相称。

大抵列子也是听闻了《齐谐》里的故事而加以想象发挥的。

从列子的这段话中可以看出，鲲和鹏是两种独立的物种，而到了庄子那里，鹏则是由鲲幻化而来。庄子在列子的基础上进行了进一步的想象再加工，让鲲有了可以变幻身型的神力。

《古文观止》

《古文观止》是清朝康熙年间吴楚材、吴调侯选编的一部供学塾使用的文学读本，收录自先秦至明末的散文二百二十二篇，此书是为学生编的教材。

书虽不古，里面的内容却古老。

里面有篇收录自《楚辞》的《宋玉对楚王问》，文中写道：“鸟有凤而鱼有鲲。凤凰上击九千里，绝云霓，负苍天，足乱浮云，翱翔乎杳冥之上。夫蕃篱之鷃，岂能与之料天地之高哉？鲲鱼朝发昆仑之墟，暴鬐于碣石，暮宿于孟诸。夫尺泽之鲵，岂能与之量江海之大哉？故非独鸟有凤而鱼有鲲，士亦有之。”

意思是：鸟中有凤凰而鱼中有大鲲。凤凰拍击空气，直上九千里的高空，贯穿云霞，背负青天，在高渺的天空展翅翱翔；而那跳跃于篱笆之间的鷃雀，哪能和凤凰同样衡量天地的高大呢？鲲鱼早上从昆仑大山出发，在碣石晒背曝鳍，晚上在孟诸大泽投宿；那处于小小池塘之中的鱼儿，怎能与大鲲一样测知江海的浩瀚呢？不只是鸟中有凤鱼中有鲲啊！在“士”中也有出类拔萃的人物。

宋玉借鲲之大来比喻自己志向高远，与池塘之中的小小鱼儿有所不同。这里将鲲的速度进行了描述——早上从昆仑大山出发，在碣石晒晒背鳍，晚上在孟诸大泽投宿，用三个地点来说明鲲的速度之快。这里将鲲的大和快结合了起来，使鲲的形象更加具体。

《大鹏赋》

唐代诗人李白根据鲲鹏的故事写过一首《大鹏赋》，其中写道：“南华老仙，发天机于漆园。徵至怪于齐谐，谈北溟之有鱼。吾不知其几千里，其名曰鲲。化成大鹏，质凝胚浑。脱鬐鬣于海岛，张羽毛于天门。刷渤澥之春流，晞扶桑之朝暾。燀赫乎宇宙，凭陵乎昆仑。一鼓一舞，烟朦沙昏。五岳为之震荡，百川为之崩奔。”

意思是：庄子在漆园发挥他天赋的灵机，口吐不平凡的高论，发出广大旷远的奇言，从齐谐那里收集了非常怪异的事情，谈论北海里的大鱼，我不知道它有几千里长，它的名字叫鲲。鲲化成大鹏，本体就凝结为混沌的胚胎。在海岛上脱去脊鳍，在天门张开羽毛。迅猛超过流往渤海的春天的河水，急骤胜过朝阳从树梢升起。显赫宇宙之间，高飞超过昆仑。每扇动一次翅膀，烟雾朦胧，沙土飞起，天色都昏暗下来。五岳因它而震动倒塌，百川因为它而冲破堤岸。

到了李白这里，想象就变得更具体且更神乎其神了，极具画面感。鲲幻化成大鹏的时候，本体需要凝结为混沌的胚胎，回到生物的原始状态。连物种之间的构造变幻都考虑到了：还需在海岛上脱去属于鱼类的脊鳍，再长出属于鸟类的羽毛。

《大鱼海棠》

而现代人的《大鱼海棠》，则将鲲赋予了新的涵义——“所有活着的人类，都是海里一条巨大的鱼。出生的时候他们从海的此岸出发，他们的生命就像横越大海，有时相遇，有时分开……死的时候，他们便到了岸，各去各的世界。”

大鱼海棠

经过了代代演绎，鲲的形象日渐丰满。仅文中举的例子，对于鲲的描述与解读就各有各的不同。

讲到最后，回到最初的问题，论想象力，是古人比较丰富，还是现代人比较丰富？这还待后人来评说了。

（以上图片均来自网络。）参考资料：《庄子·逍遥游》、《齐谐》、《列子·汤问》、《古文观止》、《大鹏赋》、豆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