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史书上看,封建社会的皇帝无一不是英明神武之辈,然而唐朝却有一个名叫李忱的皇帝,在即位前不仅口吃斜眼,而且还屡遭戏弄,曾被一群太监扔进茅厕。然而等他登基称帝后,所有人才明白,此前所有的痴傻竟然全部都是他装的!
那么,这个皇帝为何要装傻充愣呢?他又如何实现逆袭走上了帝位呢?
一 、庶出的“光叔”
公元810年6月26日,李忱生于唐长安城大明宫。本来皇子降生乃是普天同庆的大事,但作为唐宪宗的十三子,由于生母出身卑微,他并不怎么受到重视!
原来,李忱生母郑氏原是镇海节度使李锜身边的侍妾,李锜谋反失败被杀后,郑氏作为罪臣的家眷则被送入宫中,成为了皇后身边的侍妾。一日,唐宪宗在皇后寝宫用膳时,对这位风姿绰约的侍女颇感兴趣,一夜风流之后便将其纳入后宫之中。
众所周知,封建时代讲究的就是嫡庶有别,深宫内部更是如此。由于生母身份低微,李忱从小就饱受欺凌,是宗室成员公认的出气筒。
或许是生活在这样环境中的原因,李忱特别自卑,所以他不善言辞且口吃严重。为了避免在众人面前出丑,于是他养成了沉默寡言的习惯,而这种不愿与人交流、逆来顺受的性格,越发让身边的人觉得他是一个“智障”人士,不仅宗室成员不待见他,就连身边伺候他的宫女和太监也对这位“痴傻”皇子厌恶有加,所以年龄尚小的李忱早早地感受到了深宫之中的冷暖。
可幸运的是,作为父亲,唐宪宗并没有对这位“痴儿”流露出厌恶的情感,经常把他带进自己的寝宫之中,享受难得的父子时光。
但好景不长,公元820年2月14日,唐宪宗被宦官陈弘志暗害,崩逝于大明宫中和殿,年仅四十三岁,而十岁的李忱也失去了唯一的依靠。
次年三月,新帝唐穆宗大封宗室,李忱被封为光王,虽然有了一等王的爵位,但李忱在宫中的地位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改变。只是下人们忌惮王爷的名号,不敢明目张胆地欺凌他。
但他的兄弟和侄子们对他的欺辱却变本加厉、更胜以往。在皇宫例行的家宴上,总有几个王爷安排伶人编排讽刺辱骂的戏剧,戏称他为“光叔”。刻意让李忱在各种场合出糗,颇有南朝刘子业折磨刘彧的“风采”。
面对这些戏耍,李忱表现得无动于衷。之后,人们渐渐地也就不怎么注意他了,只当他是个痴傻王爷,而这也让李忱完美地躲避了许多人的猜忌。
公元824年,在位仅三年的唐穆宗李恒因丹药中毒暴毙,宦官们趁机攫取权力,深宫内部一时间可谓是乌烟瘴气。
而此时的李忱还不知道,他的人生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!
二 、“落难王爷”
公元840年,因“甘露之变”而被软禁的唐文宗病重,为了后继有人,他准备将皇位传给太子李成美。可对于把控朝政的宦官集团而言,一旦李成美登基为帝,那么他必定要为父报仇,届时所有宦官恐怕都没有好下场。
所以太监头子仇士良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,以太子年幼多病难当重任为由,提出重立皇太子,同时率领神策军包围唐文宗寝宫,阻止消息传出。跋扈的他甚至一把抢过宰相李珏手中的朱笔,矫诏将李炎立为皇太弟。2月10日,文宗驾崩,李炎在灵柩前即皇帝位,是为唐武宗。
在当代各路影视作品中,唐武宗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反面角色。但在历史上,唐武宗不喜奢侈之物,工于心计,善谋划。为了巩固政权,唐武宗不惜同室操戈,先后诛杀了太子李成美、李溶,之后将矛头迅速地指向了那个患有“痴呆症”的光叔李忱。
按说李忱一个痴傻的王爷,能够有一份安生衣食就不错了,无论如何也不会对皇位有什么觊觎之心才对,但唐武宗却不这么想!
原来,在唐文宗还在位的时候,经常在宫中大开宴会,宴请诸王。虽然李炎对这种无意义的活动丝毫不感兴趣,但皇兄的面子要给,所以每次也是到场凑数。席上众人高谈阔论,有谈国事者,有咏诗吟赋者,场面热闹非凡。可唯独“光叔”李忱一言不发,独自坐在角落里发呆。
唐文宗见自己的皇叔这么无趣,怕扫了宴会的兴致。于是扬手一挥,指着李忱说道:“谁能让光叔开口讲话,朕重重有赏!”文宗话毕,诸皇子和王爷们一拥而上,有表演西域杂技的,有讲笑话的,总之都是使出浑身解数撩拨戏弄李忱。但李忱面不改色,只是呆呆地望着前方,就像土地庙的泥塑一般,始终一声不吭。众人见“光叔”呆若木鸡,不由放声大笑,继续饮酒作乐。
然而,沉默寡言的光叔却引起了李炎的注意,面对始终不悲不喜的李忱,李炎开始怀疑这个不起眼的“光叔”到底是真的痴傻,还是在装傻。如果是装傻的话,那么此人心机之深,所图之大简直不可想象!
于是在后来的日子里,李炎想尽一切办法试探他这个傻叔叔,希望能从中寻出些破绽来。
而李炎继位后,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,带着诸王前往附近的山中游猎,出发之前,李炎特意屏退光王的贴身随从,让他一个人前往深山之中。在众人游猎完毕就地扎营开怀畅饮时,谁都没有注意到患有“痴呆症”的李忱竟然“意外坠马”了。
但第二天李忱却又出现在宫中,除了身上挂了点彩外,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。当别人问起之时,李忱还是一副和往日一样的痴傻姿态。
此后,李炎多次将李忱置身于险境之中,可到最后李忱都能化险为夷!宫里不少人都觉得李忱是标准的傻人有傻福,但李炎觉得“光叔”不是真的傻,而是装出来的。为了不给自己的皇位造成威胁,李炎决定将李忱除掉!
对于李炎来说,“痴傻”的李忱不值得他费脑筋去罗织罪名,于是他直接密令亲信宦官率领神策军闯进光王府,将李忱抓到了永巷。所谓永巷,就是皇帝的私人监狱,里面关押的大都是宫廷斗争的失败者和牺牲品。
永巷内暗无天日,正常人进去待个几天就得精神崩溃,但李忱已经装傻了几十年,他的演技早已出神入化,永巷的环境虽然恶劣,但总比天寒地冻的山里要强。于是,李忱索性安心地住了下来!
几天后,李炎询问太监关于李忱的情况,在得到一切如常的答案后,李炎大怒,随即命人将李忱捆成肉粽扔进宫里的厕所中和屎尿相伴。当时的李炎想着:李忱即使没有被淹死,也要被恶臭给熏死。
但冥冥之中似有注定,上天不会让一位真龙天子获得一个憋屈的死法。当时在唐武宗身边有一名唤作仇公武的太监,这人是一个标准的政治投机者,在他的眼里,痴傻之人也有痴傻之人的价值,万一哪天唐武宗意外驾崩,自己就可以大打“李忱牌”,为自己的政治生涯添砖加瓦。
于是他对唐武宗说道:“像李忱这样的傻子,即使是死了也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,既然陛下您忌惮他,干脆由臣下把他杀了以绝后患。”李炎觉得言之有理,就让仇公武秘密处理李忱,扔到乱葬岗埋了事。仇公武得到圣上的旨意后,当晚就将李忱送出宫外,秘密保护了起来。
三、 “傀儡皇帝”
然而好景不长,唐武宗李炎和前几任皇帝一样,都是狂热的修仙爱好者,长年服用丹药透支了他的身体。公元846年,武宗病重不起,其子年龄尚小,无法继承大统,朝野上下人心惶惶,各方势力蠢蠢欲动,都想博一个“拥立”之功。
公元846年4月22日,唐武宗李炎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,仇公武见时机成熟,便和同僚马元贽一起率人闯进唐武宗的寝宫,逼迫唐武宗传位于李忱。直到此时武宗才意识到眼前这个阉人狠狠地摆了他一道,李忱非但没死,还想承继自己的帝位!虽然他极其不愿意,但木已成舟,垂死的唐武宗李炎丝毫没有反抗的能力,最后只能按照宦官们的意愿,立李忱为皇太叔。而在写完这份诏书后,唐武宗李炎因怒火攻心一下子就被气死了。
武宗驾崩之后,马元贽、仇公武担心夜长梦多,于是第一时间将这位“痴呆”的王爷接进了宫里,未等武宗下葬,就草草举办了登基大典,把李忱推上了皇帝宝座。虽然李忱一直是众人眼中的智障人士,但他是唐宪宗的亲儿子,又是文宗、武宗的两朝皇叔,再加上宦官集团的大力支持,天下莫敢不从。就这样,36岁的李忱正式登上帝位,成为了唐宣宗。
见天下已定,仇、马二人洋洋得意,有了拥立之功的加持,再加上这样一个傻子皇帝,那以后的大唐可不就是我二人的天下嘛,咱太监虽然是半个身子的人,但能走到这一步,也不枉来这人间走一遭了。
但仇公武、马元贽二人没有想到的是,这可能是他们站在权力巅峰的最后一刻了。
四 、真龙天子
在装了三十多年的傻子后,登上帝位的李忱好比蛟龙入海。上朝的第一天,李忱一改往日沉默寡言的形象,和大臣们侃侃而谈,在决断事务方面从不拖泥带水,让一众大臣与宦官惊掉了下巴。
随后,隐忍半生的李忱更是开启了疯狂的工作模式,作为《贞观政要》的忠实读者,同时也是唐太宗李世民的头号迷弟。李忱效仿李世民的施政理念,开始了一场针对唐王朝的大手术。
他首先从朝堂下手,罢免了李德裕,终结了将近40年之久的牛李党争,同时完善科举制度,大幅增加主考官数量,从而避免出现以考官——考生构成的利益共同体,从而阻止朋党的出现。
而在宰相的人选方面,李忱都是亲力亲为,对每一名潜在的候选宰相,他都有对这人进行一统详细的调查,在李忱的眼中,宰相既然是百官之首,就要以威严治官,而非恩义,宰相应该只为皇帝负责,是名副其实的“孤臣”。
在完成对朝堂的改革后,李忱将眼光对准了深宫。自唐宪宗以来,阉党势力猖獗,已经严重威胁到了皇权,李忱首先将神策军从宦官手里收回,夺走了宦官的武装力量。同时接连下达数道敕令,禁止文武百官和宦官互通有无,违者严惩不贷。
而对于仇公武和马元贽两人,李忱还是给他们留了一丝体面,安排他们在宫中颐养天年,终宣宗一朝,失落的皇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加强,宦官乱政的现象被杜绝。
如果说出众的政治手段是李忱成为有为之君的基础,那么真正让李忱名留青史的,则是他那无可挑剔的私德。
李忱是唐太宗的头号迷弟,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完美cos李世民,尤其是在纳谏上面,和唐太宗相比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。据史料记载,李忱曾想去玄宗时修建的华清宫放松一下,但谏官纷纷上谏,最后李忱就真的打消了外出游乐的念头。
除了文治以外,唐宣宗的武功也是晚唐一绝。公元847年五月,卢龙节度使张仲武奉命出兵漠北,大破北狄,逼得北人不敢南下放牧,自此以后,北方再无较大的军事威胁。
此后数年,李忱发起了数次西征,接连收复因安史之乱而被吐蕃侵占的河陇之地,告慰了历代帝王的在天之灵,并设置了归义军,正式将常备武装的概念引入到河西之地,从而在边境上阻隔了外族的入侵。
凭借一己之力,李忱让衰落的大唐帝国重现了往日的荣光,一个华丽的转身,李忱的命运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,从人人取笑的“光叔”到唐帝国最后一位开明之君,这传奇经历不比当代龙傲天爽文要过瘾得多。
然而遗憾的是,李忱毕竟是一个封建时代的君主,根深蒂固的思想桎梏了他的眼界,深受先前数代君主的影响,对长生有莫名的执念。
公元859年5月,李忱因服用长生药中毒,同年8月10日,李忱病逝,享年五十岁。在他死后,昔日被清算的宦官势力卷土重来,他们拥立不学无术的李漼继承大统,将宣宗的改革成果糟蹋得一干二净,内部政治腐败,民不聊生,各地动乱不断,藩镇势力卷土重来,为大唐帝国敲响了丧钟。
如果唐宣宗没有早逝,彻底清除乱政的宦官势力,那么历史会不会改写。然而如果只能是如果,历史的车轮滚滚转动,当代的我们也只能在史书中凭吊那个传奇的年代,怀念这位唐帝国最后的理想主义者——李忱。
参考文献
《新唐书》——欧阳修 范镇 宋祁
《旧唐书》——赵莹
《传奇皇帝唐宣宗》——韩学早